作者:韩惠娇
扇子不仅是古人的消夏工具,还扇动起日常生活中的诗情画意。《说文解字》中,“扇。扉也”,最早为门扉之意,是“户”与“羽”的会意字。最早跟“扇”有关的记载,为《古今注》中所写的:“舜所作也。既受尧禅,广开视听,求贤人以自辅,故作五明扇”。“五明扇”多援引为当今“扇子”的最早雏形。
历代书画家都喜欢在扇面上绘画或书写以抒情达意。扇面翩翩,扇动的不只是一缕无关风月的清风。在全国第一次可移动文物普查数据库里,不少馆藏扇面录入其中,择取几幅,欣然赏之,像打开了御风而行的时空隧道,进入古代的风雅生活中去。
(资料图)
《穹庐月夜图》扇面
简洁叙事,情态生动
《清·穹庐月夜图》纨扇扇面为昭君出塞题材。画面故事性鲜明,居中绘两个官人。一人身穿大氅,头戴官帽配以顶戴花翎,腰间佩戴鱼袋,脚着黑靴,手执烟杆子,背身而立。官帽是清代的样式,顶戴花翎彰显了其是位高权重的官员。另一位相向对立,衣着相似,手似指向远方。
清 穹庐月夜图纨扇扇面。
鱼袋,乃是装“鱼符”的袋子,到清代,“鱼符”演变成了“腰牌”,是中央行政长官的身份象征。“顶戴花翎”是清代官服礼制,“顶戴”是官帽顶上的宝石,一品为红宝石,二品为珊瑚,三品为蓝宝石,四品用青金石,五品用水晶,六品用砗磲,七品为素金,八品用阴纹镂花金,九品为阳纹镂花金。图中官员的顶戴为蓝色,或是官三品配蓝宝石顶戴,或是官四品配青金石顶戴的官员。同时,图中可见作为武将首领象征的“一眼花翎”。
行帐内,一衣着华丽的仕女头戴毛皮套,脖子上围着毛领,手里捂着手炉。这毛皮套是现在的称呼。因毛茸茸像卧在额上的小兔子,古时这帽子被戏称为“昭君卧兔”,后演变又称为“昭君套”,为古代仕女冬季帽式的一种。手炉也是一种古代的抗寒用具,外面罩着毛皮,里面多数是个铜炉子,燃着炭。隔着熏炉,一童仆侍立,头戴雪帽,脑袋顶着两个双髻,应是“总角”之年(9岁~14岁)。雪帽也是古代冬季帽式之一,类似文士的幅巾,可遮住脖子保暖。熏炉类似火炉,但顶上罩着罩子,有铜的,有瓷的。这幅图于方寸之间,将一个充满故事性细节的画面表现出来。这样的表现形式,跟明以后木版印刷的小说传奇画本流行有着密切的关系,并有着一样简洁的叙事性表达模式。
此图人物画法精湛,人物开脸用色层层淡染,五官描绘细腻,情态生动。构图丰富,细节翔实,造型精准,用笔细腻,应为画者用心之作。穹庐月夜,出自元曲《汉宫秋》的一段诗文:“毡帐秋风迷宿草,穹庐夜月听悲笳”,是表达“昭君怨”的题材。“昭君怨”为古代诗文里一个典型的主题,常用于表达闺怨、怀才不遇等诗情。此图以“穹庐月夜”为画题,以王昭君远赴边塞和亲的场景入画,穹庐之下,表达雪月怀人?还是叹以怀古之思表达“士不遇”的无奈?已不可知了。
《见猎心喜图》扇面
色彩鲜艳,中西合璧
《见猎心喜图》的作者王礼(1813年~1879年),初名秉礼,江苏吴江人,寓上海甚久。幼嗜笔墨,师从沈石芗学写花鸟,劲秀洒落。人物画师从陈洪绶。
清 王礼 见猎心喜图扇面。
此扇面为典型的海上画派面貌。海上画派是滥觞于清末民初,以赵之谦为发轫,以任伯年、吴昌硕等为巨擘的,在上海地区活动的画家群体。海上画派是个与市场联系密切的画家团体。其作品,更像是个雅俗共赏的成熟“商品”。为迎合市场需要,色彩鲜艳丰富,且题材迎合时流,艺术技法“海纳百川”,或以金石笔意入画,或融入西方素描、造型技巧等,并大量汲取民间艺术的养分,充分迎合市场。为保证作画时更有效率,所以画面常出现用笔迅疾,色墨并用的技法特征。
此扇面画题“见猎心喜”,出自宋代周敦颐《周子遗事》里的掌故。“(明道先生程颢)又曰:‘五十七时;好田猎。既而自谓已无此好。周茂叔曰:‘何言之易也!但此心潜隐未发;一日萌动;复如初矣!’后十二年;暮归;在田间见猎者;不觉有喜心。因见果未知也!”提倡“存天理,灭人欲”的程朱理学代表——程颐程夫子也难以按捺本心,见到别人打猎而心痒,跃跃欲试。可见,顺其自然,回归本心的重要。
《江帆楼阁图》扇面
文士出行,畅叙幽情
明仇英(款)《江帆楼阁图》扇面藏于海南省民族博物馆中。此扇面为典型明代扇面特征。近景绘柳荫中几位头戴幞头的文士骑马奔赴远方楼阁雅集的现场,后边几个书童携琴、捧书、其中一位捧着一圆罐,应是茶罐或烧水炉子。画面的左中部,画就一巍峨陡坡遮挡了视线,陡坡旁一条蜿蜒向山间行的小道上,头戴方巾的三位耆老头戴方巾游览其间,三人姿态自在,顾盼相生。这是文士出行的典型画面。应道而上,一亭立于高坡平地之上,三位文士对坐其间,一童仆协侍一旁,三人清谈吟诵,目之所及,烟澜遥岑,江帆、渔客点点,足以畅叙幽情。
明 仇英(款) 江帆楼阁图扇面。 本版图片均为资料图
通篇采用长披麻皴技法,画就山石、水纹、翠柳,用笔硬挺,稍显刻露,不符合仇英“无一笔懈”,工稳圆劲的笔性习惯。人物形状生动,面部施以薄彩,五官寥寥几点划,颇具“仇小眼”的特征,眼小而炯炯有神。此画绘于扇面之上,方寸之间,构图江帆楼阁,景色宏阔大整,实属不易。用纸为金笺,金色偏红,为典型晚明至清初的金笺特征,至清末金笺颜色已经偏冷,泛黄。
仇英,字舜卿,号十洲,太仓人,漆工出身,后学画。最早师从周臣,以南宋院体为本。后入项元汴家遍临古画,画意大进。虽是匠人出身,游于文人团体,故画亦受当时吴门画派的影响,画风工谨而有文韵。其本来面貌,多是“院体”的工笔青绿山水。偶作纯水墨的浅绛山水,点化间气韵生动,不输文人风采,亦被纳入“吴门四家”之列。
仇英出身匠籍,而于文风鼎盛的苏州,跻身“四家”,其性稳而工勤。仇英的青绿山水影响甚广,且因其工笔画风易于仿造,以至于在明晚期,形成了以造宋画、仇英款绘画为主的区域性的造假集团,称为“苏州片”。此扇面应是“苏州片”一类作品,是有一定学识基础及绘画水平的下层文人冒名家款所制。古代缺乏文化产权的保护制度,“买卖自负”的文玩买卖惯例,让作伪有了生存空间。在当时,此件扇面于当时,是类似于当代的“文化纪念品”一样的存在。
寒来暑往,四季轮回,清风如故,物是人非,现今已少见了扇子蹁跹的倩影。通过古人的扇面,暂时让我们进入了古时夏日里徐徐吹来的清风里。(韩惠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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