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前：恒大汽车、宝能汽车频频爆雷，距离退场似乎已经不远，房企造车，终究是黄粱一梦。就连另辟蹊径涉及汽车流通领域的万达也走不通卖车这条路了。房企汽车梦碎是过去造车热回归冷静的一个缩影，这背后也折射出很多问题。落幕的是房企，焦虑的却不止房企，有员工，有经销商，有供应商，有地方政府，还有消费者。这些后账怎么算，或许是今后一段时间内汽车圈绕不开的题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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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辄百亿元的巨额债务、拖欠员工工资及经销商供应商货款、暂停生产……近来，恒大汽车、宝能汽车因债务高企、资金困难引发一系列问题引起关注。
4月24日晚，恒大汽车发布公告披露，因资金不足，恒大天津工厂暂缓生产恒驰5。另据报道，4月上旬至今，宝能汽车员工、宝能集团旗下悠宝利汽车经销商多次到宝能集团及工厂等处，就欠薪和拖欠车辆之事讨要答复。此前，山东省汽车流通协会发出的《关于观致品牌汽车的消费警示》称，山东省汽车流通协会消费维权工作站接到多起当地观致车主无4S店售后维修保养的投诉，因此将宝能观致品牌汽车列入消费黑名单，并向消费者发出消费警示。从恒大汽车、宝能汽车事件可以看出，造车热潮正在褪去，淘汰赛已然开启，但这背后焦虑的不止造车企业。
“时来铁似金，运去金成铁”。与当初刚成立时的春风得意相比，眼下恒大汽车、宝能汽车更多的是沉默。
“一切以公告为准。”恒大汽车一位不愿具名人士告诉记者，恒驰5已经交付了约900辆，虽暂时停产，但恒大汽车5月将择机继续量产恒驰5。此次公告恒大集团拟以2元收购恒大汽车旗下47个住宅及物业发展项目，从而承接了这些项目相关约248亿元的负债，为恒大汽车减轻了债务负担，目前恒大汽车主要是资金困难。“蔚来等造车新势力前几年也曾遭遇资金困难，现在不也很好吗？”其话语之间，并不认可近来网络上对恒大汽车的一片唱衰之声。
今年3月下旬，恒大汽车曾披露了停产风险。其中称，按照原计划，2023～2026年累计需要50亿～70亿元来支持其推出多款旗舰车型，但在无法获得新增流动性资金的情况下，恒大新能源汽车将面临停产风险。
“近半年时间，恒大天津工厂欠薪、裁员已经是企业内外都知道的事。”刚辞职的恒大天津工厂前员工张全（化名）谈到，去年10月开始部分员工就被不同程度地欠薪。今年3月有部分在职员工补发了工资，但公积金已经停缴，而且有些离职员工仍未收到被欠薪资。在这种情况下，一些离职员工在网上发帖，要求补薪。
对于恒大官方此前所称“员工架构优化，淘汰10％的员工及25％员工休假”的说法，刚从恒大汽车离职的王京（化名）也向记者表示，实际被“优化”淘汰的人数比例应该更多，他周围很多同事都已被淘汰或选择离职。“恒大汽车天津工厂原有员工1600多人，现在通过多种方式的裁员、离职，到目前至少已经减员约六成以上。”他说，按照官方说法，从去年10月开启交付新车，至今已经6个月时间，但只交付了900辆，以此计算平均单月产量只有150辆，每个工作日平均产量只有约6.5辆。这种情况下，只淘汰10％的员工怎么可信。“暂停生产、欠薪成为常态的情况下，谁知道5月还会不会继续生产，既缺资金又没有产量拿什么给员工发工资？”他说，这也是一些员工既被欠薪又看不到希望而主动离职的原因之一。
今年3月，据外媒报道，恒大汽车子公司瑞典全球电动汽车公司（NEVS）也已经裁员340人，比例高达94％，裁员后只剩20人。据透露，去年6月底，恒大新能源国内多家公司员工总数为3742人，到今年3月底变成了2785人。
与恒大汽车相似，同样是地产商跨界造车的宝能汽车也在为巨额债务和资金短缺发愁。“这几年疫情影响了很多企业，大家都能理解，很多造车新势力也遇到资金困难，并不只有宝能汽车一家，宝能也正在想办法，希望大家对宝能有信心。”宝能汽车一名不愿透露姓名的人士表示，宝能汽车已对472家销售门店进行了梳理，对不符合市场需求和没有经营业绩的门店进行了闭店处置。
公开信息表明，截至2023年4月，因欠租、欠货款、欠二网保证金及欠薪等带来的问题，“梳理”后宝能汽车直营店仅存7家，而且都在宝能集团自有的物业中。“当初我们都是满怀希望来到宝能，谁也没想到如今宝能汽车连工资都发不出来，欠薪有1年多了，社保及公积金断缴对于个人影响很大，很多人无奈只能离职。”刚离职的宝能汽车前员工宋君（化名）介绍，2021年下半年至今，宝能汽车累计拖欠了约12个月的薪水，2021年5月至今没有交公积金，社保则欠了3个月。宝能汽车一份内部文件显示，截至今年4月初，仅宝能汽车销售公司被欠薪人员就有5659人，欠薪总额约1.3亿元（含补偿金约2500万元），社保欠缴约9180万元，公积金欠缴约6272万元（不含第三方代缴的约3129万元及滞纳金）。而且，从3月底起，宝能汽车开启了新一批裁员，裁员规模也从之前的35％提高到70％。
此前的2022年2月，宝能汽车员工就开始以集体签名信的方式讨薪。宋君说，宝能汽车2021年7月、8月工资至今未发，9月工资只发了10％，11月和12月各发了3000元，2022年1月工资未发。2023年春节发了1000元“过节费”。日前刚从宝能汽车西安工厂辞职的李春（化名）告诉记者，目前宝能汽车工厂只安排部分生产线员工上班，其他人休假，上班的也基本无事可做，没有产品哪来的收入？公司3月23日发的通知称，停工休假的员工薪资从3月1日开始调整为“按照西安市最低工资标准1950元的75％进行核算发放”，也就是说只有1462.5元。“宝能汽车拖欠员工工资1年多，今年3月竟然还拿出10亿元投资增持了南玻A，为什么不能先发工资呢？”李春说。
企业停产，遭殃的也少不了经销商和供应商。
“恒大汽车暂停生产很正常，去年末特斯拉上海工厂也曾停产，现在特斯拉依然卖得很火。”上海一家恒驰经销商业务员林冉仍积极向记者介绍恒驰产品，目前恒驰5紧凑型电动SUV的指导价是17.9万元，现在购车可以享受1万元优惠，到手价是16.9万元。同时，还能享受终身质保和充电桩等服务，这边也有试驾车，可以预约试驾。“现在订了，理论上一周左右可以提车，如果有车的话。”他说，停产后，下一步厂家是否会继续供应新车目前还不清楚。至于恒大方面是否有欠车欠款的问题，对方拒绝回答，但表示目前因为订单不多，基本不存在欠车的问题。
而对于恒驰5消费者质疑的售后服务，记者采访的两家恒大汽车经销商都称恒驰5的售后服务一切正常。并表示，从去年10月上市，就陆陆续续有人来看车，但由于是一个新品牌，了解恒驰5的人的确不多。广州一家恒驰经销商的销售人员告诉记者，恒驰5的配件和消耗件大多采用主流品牌，不用担心无法买到。并且也已经与一些零部件供应商签订了终身质保协议，即便主机厂不提供，也可以在零部件供应商处买到。“但是，假如恒驰一直不能恢复生产，经销商也耗不起，到那时只能退网。”他说。
经销商处暂时还算稳定，但恒大汽车的供应商早就不淡定了。早在2021年10月前后，恒大汽车就因欠款部分零部件供应商被曝光。“恒大汽车自己都说因资金短缺问题停产，供应商还能怎么样呢？”一家不愿透露企业名称的供应商业务经理许先生向记者表示，近年来，随着新能源汽车的快速发展，车企主要及核心零部件供应商基本集中在博世等巨头或规模较大的企业，和这些供应商谈判时。车企基本上没有议价权，往往是先付款再拿货，因此，对于这些处于强势地位的供应商而言，应该不会有欠款之类的问题。但其他一些普通零部件供应商就不一样了，由于零部件特别是非核心通用零部件市场“内卷”严重，在与主机厂谈判时这些小企业缺乏价格主导权，在招标中还时常要压低价格，并以赊账的方式来供应零部件，如果有欠款也只能等。“有些供应商通过法律诉讼途径已经讨回了欠款，或者正在讨要，现在一般民事案件都是公开的，你去查查法律文书就知道了。”许先生说。
记者在企查查上检索到，仅恒大新能源汽车科技（广东）有限公司就有法律诉讼21件，其中原告包括汽车弹簧、车灯、汽车电子等零部件企业的合同纠纷及申请执行案件。
与恒大汽车经销商“安分守己”相比，宝能汽车经销商则已是“忍无可忍”。“4月以来，我们这些宝能悠宝利汽车经销商很多自发去了深圳宝能集团总部、宝能西安工厂讨要说法，因为我们交了巨款，宝能却不给车。”悠宝利汽车经销商张维维（化名）表示，做悠宝利经销商的入门条件就是要先交10万元保证金和120万元新车货款，但去年交了钱至今也没收到货。“现在各行各业都在规范，宝能还敢这么干真是罕见。”张维维说。
据多位悠宝利经销商反映，2022年9月，宝能汽车在深圳举办悠宝利汽车首届经销商合作伙伴大会时，推出了一款纯电动A00级小车A3，即悠宝利。今年以来，随着生产悠宝利的宝能西安基地停摆，经销商担心钱、车两空，4月24日，一批悠宝利经销商在宝能西安基地要求退网退款。
“宝能汽车经销商合作伙伴大会之后，2022年10月，宝能汽车的业务员就开始四处游说经销商，称当前小型电动车是市场卖点，悠宝利会与五菱宏光MINIEV一样热卖，让先交了保证金。”经销商于滨表示，当年12月，对方又说马上要量产，先交款先得新车，又要求先交120万元，他由于当时手头紧，交了80万元，但随后宝能汽车的生产一再拖延，到现在也没动静。宝能方面让经销商耐心再等等，但等到现在仍没有消息。
“其实，去年悠宝利生产的前期准备工作基本都差不多了。”李春表示，用于生产的模具也开好了，但是因为宝能资金短缺，主要供应商称不付款就不提供零部件，数字化生产设备商也因为宝能欠款，远程把生产线设备锁死，宝能没有办法生产。实际上，宝能很多员工都知道，从2021年9月起，宝能旗下钜盛华、宝能控股、宝能地产、宝能集团和宝能汽车5个子公司中，被法院执行款项或资产超过200次。
恒大汽车与宝能汽车的现状，使得一部分已经购买了其汽车产品的消费者产生了种种担忧。
从目前恒大汽车消费者来看，暂时还未出现售后服务问题，大部分还都停留在“吐槽”产品的阶段。“我是第一批买恒驰5的车主，开了一段时间，发现了不少难以解决的问题。”广州车主阿良向记者表示。这些问题包括车机系统“叠中叠”、倒车影像卡顿和延迟、续驶里程缩水等。还有的车主给恒驰5总结了“三硬”，即“座椅杠杠硬，比男朋友的嘴还硬”“刹车油门硬，不使劲根本踩不动”“座椅通风开关硬”。
与恒大汽车车主的“吐槽”相比，宝能汽车车主的遭遇更令人唏嘘。“国内多地有数百位宝能观致7车主，都成了被告……”一位匿名车主提供的法庭公告显示，宝汽融资租赁（天津）有限公司正在批量起诉观致7车主。企查查显示，该公司也是宝能系公司。上述观致7匿名车主表示，观致7车主中有的收到了法院传票，有的收到了车主败诉的判决书，还有一部分被法院宣布为失信人和“老赖”。
据介绍，被告的观致7车主买车时，要签两份合同，一份是买车合同，一份是租赁合同。买车合同与一般的汽车销售合同基本一致，而租赁合同则是一般车主没有见过的，特别是合同中第二条规定，出租人（宝汽融资租赁）根据承租人（车主）的要求，向承租人（车主）购买车辆，并出租给承租人（车主）占有使用，出租人（宝汽融资租赁）不对租赁车辆的商标、规格、型号、质量、技术指标和服务内容承担任何责任；同时，在全部租金支付完之前，车辆所有权归出租人（宝汽融资租赁）。正是这份“双合同”让不少车主成了“失信人”。“我花了几年的积蓄，倒霉催的买了个‘烂尾车’。观致倒闭了，现在车都没法修。我们竟然还要成为被告和失信人，我们才是受害者。”有车主表示。
除了上述部分签了“双合同”的车主，车无处可修更是困扰不少车主。“我曾多次拨打宝能400电话，希望对方支付买车时承诺的1万元补贴，并将要更换的配件发过来，至今一年多了没有任何结果，现在买车的直营店早已倒闭，服务电话也打不通了。”车主栾先生介绍，当初之所以买观致7，是因为厂家承诺3大件终身质保，终身基础流量免费。但购车不到半年，经销商倒闭了，也没有了售后和质保。
早在2022年5月，观致汽车就被山东省汽车流通协会列入消费黑名单，发布“观致汽车宝能总部失联”消费警示，当时多家直营店已经停业，厂方服务电话已经注销。不同地区的车主表示，不只是山东，全国的售后保养店都已经关停。栾先生表示，此后观致还在网上发表了一封公开信，表示观致销售部门已经联系车主并解决了问题。公开信中说可以到当地经销店或维修保养店解决，并可以拨打服务电话联系。“当地销售店全部倒闭，服务电话已经注销，这明显是涮消费者。”他说，还有个车主更惨，车辆出事故后，保险公司把赔付款给了经销店，但是车还没修完，经销店就关门了，找谁都找不到了。
“其实，车本身也有不少问题。”车主刘先生表示，厂家承诺的终身免费流量就是个幌子，买回来的新车根本就没有流量，车机系统显示停止服务无法使用。新车上路后车窗玻璃总在响，底盘也在响，减震系统也有异响，各种小毛病不断，遇到需要换件时即使在第三方维修店也找不到备件，无法维修，最后只能闲置。
“要说恒大、宝能造车能不能走下去，谁也说不清楚，但最关键的是企业要有诚信，要对消费者负责。”有车主说。
文：赵建国编辑：孙焕玉版式：王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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