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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听说这一季《向往的生活》是最后一季时,可能有不少屏幕前的观众和节目里的张艺兴、张子枫一样,露出了不知所措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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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炅在节目里面说,综艺是没有结果的。过往有太多节目来不及说再见就划上休止符,所有的嘉宾欢笑着对着摄像机喊“再会”,下一季的开启却遥遥无期,很少有综艺能让观众直面这场告别。
所以,当《向往的生活第八季》在第一期就放下了缓落的帷幕,还是有些特别:节目在开篇就放着过往的片段闪回,何炅和黄磊这对最开始的搭档到达空荡荡的蘑菇屋,两个人修补屋顶、做菜、给房子装简易隔断,像两个居家的空巢老人,按捺不住地想要去见一见当下正忙的小辈们,第二天早上五点半就起来,提上大包小包的零食,开8小时的车,去和正在拍戏的张艺兴、张子枫见面,还给彭昱畅打了视频。
对于不少忠实观众来说,《向往的生活》这类慢综艺提供的是一个“诗酒田园”的梦境,慢综艺的调性让它摒弃了紧张、刺激、暗流涌动的综艺氛围和节奏,让观众在看着综艺下饭的时候,短暂地脱离车水马龙的快节奏都市,走进乡村深处的桃花源,寻求心灵的短暂宁静。
无论是不是最后一季,这档综艺都释放出了离别的信号。“《向往的生活》或将是最后一季”的热搜,或许也是一种提醒:找寻美景、慢悠悠生活的传统慢综艺时代,也在走向它的结尾;与此同时,梦境的终结,也是现实的印证——是这7年来观众与综艺、与明星关系逐渐变迁的掠影。
“生活慢综艺”时代在2015年一个电视台的招商会上,王征宇带着新项目上台,寥寥几句就讲完了内容,然后直接因为招商遇冷暂时搁置了项目。
这种遇冷在当时的环境下很好理解:2015年前后,《歌手》收视稳定,《奔跑吧兄弟》等户外游戏真人秀正席卷全国,同时内娱流量明星效应风头正盛,《向往的生活》固定阵容没有流量明星,节目模式不存在丝毫竞技性,只是单纯的在乡村里吃饭、劳作、过日子。
这一切对于当时的内娱来说都是新鲜的,而品牌客户做综艺投放,总会优先选择已经被验证过的节目模式。这类没有戏剧冲突的生活慢综艺,显然不是当时的市场主流。
但王征宇没有放弃——团队决定在没有赞助的情况下直接开机,并依靠他和两位MC的人脉,拉来了不少大咖,并最终顺利和湖南卫视接洽,在2017年1月播出。
当时围绕《向往的生活》的最大话题,是“是否抄袭韩综《三时三餐》”的争议。王征宇对此专门在新浪娱乐的采访中回应:只看了《三时三餐》第一季第一集,怕陷入到他们的编剧思路当中。
但当时的网友显然并不买账,在第一季是大多数观众“白月光”的情况下,豆瓣评分也仅有7.5分,并且剧评区前排大多在声讨其与《三时三餐》的相似性。
不过,虽有争议声,《向往的生活》最终用至少在国内全新的模式,获得了稳定的收视,收获了广告主的满意。
这给了不少国内制作公司和平台信心,于是,让明星去风景秀丽的地方经营客栈、餐厅体验生活的综艺题材就此兴起,《中餐厅》《亲爱的客栈》等同类节目纷纷出现,2017年也被视为国内的“慢综艺元年”。
中国观众对乡村田园生活的向往自古有之,去乡村摆脱城市的纷扰繁杂,体验自然风光、寻求心灵的宁静,是一二线城市观众的心灵理疗,而《向往的生活》这类慢综艺的节目题材踩中了密码——它既展现了乡野田园的美丽,又有老友之间的自如和舒畅,整个氛围没有竞争,节奏慢悠悠的,像是蘑菇屋升起的一缕炊烟。
当时盛行的户外真人秀和竞演音综,无一不带有一定的对抗性,而有竞技就有输赢,有输赢就有种种黑幕、剧本传闻。
大众喜欢看明星在屏幕里争个输赢、露出真面目,不是爱看定好的输赢、剪辑好的“真人”,层出不穷的剪辑穿帮和捕风捉影的剧本说,耗费了观众对于真人秀综艺的耐心。
而经营生活题材的慢综艺,因为不存在竞技性质,至少没有剧本。光鲜亮丽的明星们住在蘑菇屋里,第二天早晨起来都是睡肿了双眼的素颜,下地干活也很难顾及形象,汗黏在做好了造型的头发上,彭昱畅大口吃饭,成功胖出了双下巴,导致全网都怪黄磊的饭太香了——对比一些演员带着大浓妆入睡的偶像剧,慢综艺要真实得多。
同时,生活流慢综艺的成立,也是一种综艺对于熟人关系的进一步应用。
生活流慢综艺的家族感和情怀,最终都要建立在嘉宾关系的基础之上,无论是最初的多年老友组局,还是后期真正成为一个“家”,都是“熟人局”在综艺行之有效的一个例证。
王征宇在回应节目与《三时三餐》相似争议时曾提到:“《三时三餐》更多表达的是人与食物关系,我们本质表现还是希望更多去讲述中国社会里的人与人的关系。”
一定意义上,这也成了后来国产生活流慢综艺的核心。
慢综艺,进化得有点慢虽然2017年是国产慢综艺元年,然而这个“元年”过后的发展,其实也没有想象中那么美好。
当时的生活流慢综艺里,《亲爱的客栈》播到第三季就戛然而止,《中餐厅》最新的两季豆瓣评分已经滑落到5分以下,就算是同期同样是好友聚会、分享美食的《拜托了冰箱》,也在第七季口碑暴跌,就此画上了句号。
后期的生活流综艺里,似乎都在进一步细分主题,《五十公里桃花坞》主打社交,《一起露营吧》专注“露营”,《毛雪汪》的背景直接移到了都市中的小家客厅。当年那批有美景、要干活的老友聚会节目,仅剩下《向往的生活》在努力支撑。
强竞技性质的节目,或许可以通过更改赛制、更换嘉宾来增加新鲜感,但慢综艺的氛围感和慢节奏,本就需要少规则和足够熟悉的嘉宾来支撑,长久以往,自然容易陷入套路化的窠臼。
也有不少节目尝试做出改动,加入冲突性强的话题或更改规则,比如《中餐厅3》里因为霸道冲上热搜的黄晓明,和《亲爱的客栈3》突然加入KPI、要求大家卷起来的“职场化规则”。
结果,观众大多不适应节奏的突然转变,就算凭借热搜话题获得了一时热度,也很难支撑完一整季,并且极度损害节目口碑——《中餐厅》前两季的豆瓣评分还在6分以上,第三季就直接滑落到了4.8分。同样有此方面遭遇的还有《拜托了冰箱》,节目在第七季渴望通过节目创新发生转变,结果是被愤怒的观众将评分打到了3.3分。
《向往的生活》算是一直保持着原有节奏,没有做出巨大的改动。但不改动的另一面是疲乏,观众已经总结出了节目的一套规律:新嘉宾到访,大家出门干活寻找食材,看黄磊做饭,最后饭桌酒局、深夜谈心——同样的模式播出七季,就算是对综艺套路并不熟悉的观众,也能猜到每期节目大概会有什么内容。
内娱本就缺乏专职综艺咖,这类慢综艺大多需要依靠多年老友之间的熟悉,或者在综艺里慢慢养成的家族情怀。
但等到节目年复一年、形成IP之后,节目里的飞行嘉宾来了又走,很容易做成单纯的“通告节目”。
观众通过嘉宾阵容,就能猜到这期聚在饭桌边上是卖一波情怀,还是开一场“洗白大会”。有网友调侃,有何炅在,《向往的生活》就是户外版“快乐大本营”。
另一方面,真人秀体现的“真实”一面,对于艺人来说,多年来的真人秀积累,很容易导致公众形象走向固定。《向往的生活》另一位主咖黄磊,就在这季节目的第一期当中提到了这方面的担忧。
实际上,就数量上而言,黄磊参与的综艺并不多,但仅仅因为《向往的生活》,观众就已经很轻易地将他的形象固化。演员本就需要避免综艺形象的影响,更何况有不少嘉宾主业仍是演戏,此次节目三个小辈都在片场,已经能看出他们的职业规划重心,也都若有所思地结下了这个话题。
不论是节目本身的进化,还是嘉宾参与其中的利好,以《向往的生活》为代表,慢综艺的进化还是有点慢。
不如“相忘于江湖”节目的内容形式、参与节目的人,这些都还是内部因素;内容之外,B端和C端两边的态度变化,也是节目主动选择走向终结的“外因”。
《向往的生活》曾经是综艺节目“吸金”的代名词,因为节目气质平缓、生活气息浓厚、露出机会多等等原因,《向往的生活》一度是平台们艳羡的“赚钱综艺”,单季赞助费也传出过8亿、15亿等令人咋舌的数字。与此对应,在最巅峰时期,《向往的生活》被部分观众嫌弃广告太多,是“广告里面插播节目”。
然而,市场不会一成不变,综艺招商的困难,不会因为节目的地位而幸免,
根据央视市场研究媒介智讯广告检测数据库AdEx,2022年全年广告市场同比减少11.8%,综艺招商压力骤增,对《向往的生活》这样的节目而言,这样的趋势越是明显,就越要面临节目收益和节目效果的两难抉择。
品牌之外,综艺另一个安身立命的群体——观众,心态也在发生的变化。
在当下的互联网环境中,慢综艺中的言行举止,已然愈来愈容易被放在放大镜下,何况是此类节目的头部。
面对轻则调侃、重则狠批的舆论环境,多季节目积累过后,艺人们已经知道什么样的表现在安全线以内,行为举止自然趋同,谈论的话题也会走向保守。
上一季《向往的生活》里,许知远主动拒绝闲聊局、走出蘑菇屋和当地村民攀谈体验生活,这种打破模式的行为其实受到了大量观众的好评,而他拉着杨迪走出蘑菇屋的时候,杨迪出现了明显的担忧:不回去干活“会被观众骂”。
另一方面,在天价片酬、道德塌方甚至违法犯罪等事件频繁曝光之后,观众对明星的审视角度正在发生改变。
明星下田干活、自力更生本是节目看点,但很多观众想到他们的片酬收入,想到他们因此的付出,观众对他们节目里“辛苦”的认可,变得越来越虚无缥缈。
一言以蔽之,慢综艺的场域本身,也在随着受众改变。
毒眸曾经在往期文章中提到,对于当下习惯了都市生活的城市青年来说,快节奏的工作让他们很难展望“诗和远方”,也不愿意放弃便捷的网络、空调和外卖。作为70后的黄磊和何炅在乡野田间寻找世外桃源,但对于年轻人来说更需要的,可能是能放下游戏机和朋友的客厅沙发。
《向往的生活》主动谈起“暂时停下”的选择,确实是一种智慧与勇气。这或许也是慢综艺这个品类本身需要突破的瓶颈——当一艘巨轮主动选择停港,航线上的是非种种,总要有所思考,有所启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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